一
“不上班，行不行？”曾经，有位同事一脸疲惫地向我抛出这个问题。彼时，他刚经历一连串的加班，脸色蜡黄如残秋的树叶。我望着他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：“行啊，反正老板也觉得你不行。”话音刚落，同事下意识地“嗷”了一声，双手赶紧捂住脸，那模样好似自己真的犯了天大的错，被全世界嫌弃了一般。
“我不上班，行不行？”这看似简单的一句话，实则蕴含着打工人与老板之间微妙的博弈。对于打工人而言，这是直击灵魂的叩问：自己究竟想不想上班？有没有能力在岗位上发光发热？这是关乎自我价值与职业选择的重大命题。而对老板来说，他们更关注的是：这个员工能不能为公司创造价值？会不会占了公司的便宜？两者立场不同，思考问题的角度也大相径庭。
我曾有一位前老板，在他的观念里，员工只有泾渭分明的两类：一类是只拿钱不干活，白白占他便宜的；另一类则是他觉得给少了工资，让公司吃了亏的。在他的认知中，公司要想顺利运营，就得想方设法多占员工便宜，尽量少让员工占公司的便宜。
每次开管理会，他都像复读机一样反复强调公司必须人尽其才。可在我听来，这不过是一句冠冕堂皇的空话。他在意的，不过是让员工多干活、少拿钱罢了。有一次，他绘声绘色地跟我们讲什么“人才的最大价值在于为公司无私奉献”，我心里默默吐槽：这不就是想让我们当苦力，他坐享其成嘛。
与这位老板的“美好期许”相反，职场中还真有不少试图“摸鱼”、想不劳而获的人。其中有一位，着实让我印象深刻。那时，人力资源部负责人找到我，满脸兴奋地说给我招来了一位超厉害的人才。据说，这位新员工履历金光闪闪，展示的作品也相当出彩，所以一入职就拿到了部门最高薪。我满心期待，立刻给他分配了一大堆工作任务，想着这下能大干一场了。
可到了晚上，当我走近一看，直接傻眼了。这哥们儿对着电脑，对着设计软件手忙脚乱，原来他几乎什么都没做，软件操作得极为生疏，进度条依旧停留在起点，仿佛时间在他这儿静止了。
人力资源部负责人后来向我坦白，这大概是她职业生涯中的“滑铁卢”。这位新员工在公司待了一周，便被委婉劝退。他拿着一周工资，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，转身离开后，留下的是设计软件里空白如纸的项目任务文档。更离谱的是，他走后大半天，有位设计员发现自己的作品被这哥们儿偷偷拷贝了，文件夹还被弄得乱七八糟，简直是一团糟。
然而，这个故事并没有就此落幕。后来，一位同事跳槽到另一家公司，居然遇到了这位神奇的哥们儿，而且对方还成了他的下属。此时的他，在新公司已经舒舒服服地待了好几个月，可打开他的设计软件项目任务，依旧是空白一片。同事出于好奇，翻出他的履历，发现比之前给我们的还要好看。在新的履历里，我们公司作为他的“前任经历”，赫然在列，而他填写的职位，竟然是我的。
二
在职场这个大舞台上，有多少像老黄牛一样没日没夜拼命干活，却羞于向老板开口谈加薪的人；又有多少像上面这位神奇哥们儿一样，满嘴故事、履历光鲜，轻松卷走一笔丰厚工资，只留下一脸错愕的老板和无奈的同事，嘴角还挂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。起初，我对这样的人充满了愤慨，觉得他们不道德。但后来我才明白，他们其实是老板们在职场修行中必须经历的“劫数”。
如果以为前面那些人就是老板们的“终极考验”，那就大错特错了。在这广阔的职场天地里，还有一个由各种小公司、小作坊、草台班子组成的“草莽职场”。这些小公司往往凭借一点独占性资源起家，老板有钱却不懂管理，急需一位专业人士来撑场面。于是，“草莽职场”里便活跃着一群自诩为职业总裁的人。
我曾服务过一个项目，其总裁便是一位典型的“草莽英雄”。他每次出场，总是衣着光鲜，气场强大，脸上写满了历经沧桑的故事感。当初，他拿着一套 PPT 来应聘，一番交谈下来，老板仿佛进入了一场奇幻的“隆中对”沉浸式体验，当场拍板把公司交给他打理。
他上任之后，那是各种会议开个不停，长篇大论讲个没完，表面上看忙得脚不沾地。可半年之后，公司上下才如梦初醒，原来他只是个每月拿着 5 万块工资的“大闲人”。而最让人无奈的是，当老板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，还得硬着头皮继续付给他半年高薪，只因为解约金实在太高了，公司实在赔不起。
这位总裁失业后，跑来找我让我帮忙做方案，说是有了新的目标——哦不，准确地说，是新的“猎物”。那一刻，我才恍然大悟，原来他当初打动前老板的方案是从这儿来的。我盯着他，一脸惊愕，而他却只是微微一笑，轻描淡写地说：“不上班真的不行，人生会失去方向。”
至于他是否真的失去了方向，我懒得去探究，因为自那以后我再也没理过他。不过，那段时间我真的很迷茫，感觉自己好像也迷失了人生的方向。想起自己曾经加过的那些班、熬过的那些夜，以及在甲方那里遭受的“精神折磨”，在我看来，这些都如同《笑林广记》里的荒诞故事，充满了无奈与可笑。
后来，我再也没见过那位神奇的哥们儿，也和这位总裁断了联系。但他们却像两块巨石，投进了我心中关于“上班”的那片湖泊，让我对“不上班，行不行”这件事反复思索了很久很久。
想了又想，最终我还是决定不再给老板们打工了。因为我既不想像那些只知道埋头苦干的老黄牛一样，做着自己都不认可的工作；也不想成为那些投机取巧之人，在职场上浑水摸鱼。我要为自己的人生，寻找一条属于自己的新的道路 。
